三千凡尘

此号已废

不露声色 5

第五章

        “天婴?”

        罗浮生微微有些怔愣,肩上的伤口麻药的劲已经过了,正丝丝缕缕的疼着,他不动声色的忍了,口中却喃喃道,“她为什么会给我输血呢?”

        “好啦,不要想这些了,医生说了你现在还很虚弱,要好好休息。”洪澜淡淡的挑开话题,正欲扶他躺下,却被罗浮生躲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 “那她人呢?”罗浮生说着便要起身下地,但方才从生死关头走一遭的身体委实是不能这般胡闹的,于是乎罗浮生脚还未落地,身上的冷汗便已如雨一般湿透了衣衫。

        洪澜在一旁看着,眼睛瞬间就红了,正欲阻止,一旁的林启凯却开了口,“星程送她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罗浮生身子微微僵了一下,面上却并无任何不妥,只是白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看着眼圈红红的洪大小姐有些慌乱,林启凯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独自别过头默默垂泪的洪澜,眉头微皱道,“浮生啊,对我们来说,段小姐人在哪里并不重要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我只知道,我的兄弟昨天晚上肩头挨了一枪,血染红了半个西装,他在抢救室里躺了整整五个小时才脱离危险,半个小时前才刚刚醒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 罗浮生自是听出了林启凯言语中的不悦,心中暗骂自己冲动,面上却是笑吟吟道,“我这不是没事吗,我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了,这点伤对于我来说算什么呀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 罗浮生说着又转过身对洪澜道,“好啦,别哭啦,我知道错了,现在起,我好好休息好好养伤行不行?”

        “这还差不多......”洪澜鲜少被罗浮生这般哄劝,面色终是有些松动。

        罗浮生在一旁看着,脸上笑意浅浅,身子不动声色的靠在墙上,牙根轻咬微微提了口气,轻声道,“好啦,我这没什么大碍,你快回去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我不,我不走。”洪澜皱着眉头不满道,“在你伤好之前,我是不会离开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“我真的没事了,澜澜,听话。”罗浮生扫了一眼洪澜身上染了血的洋装,又道,“你一晚上没有回去,美高美出了这样的事,义父那边肯定急坏了。听我的话,快点回去吧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 “可是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 “澜澜,听浮生的,回去吧。”林启凯看了一眼洪澜单薄的洋装,上前劝道,“你现在这个样子,也没有办法照顾好浮生的,更何况出了这样大的事情,你又迟迟不归,洪老爷子那边肯定要担心的。再说了,你要是病了,不仅照顾不了浮生还会被洪老爷子禁足,到时候挨训的还不是浮生?”

        洪澜听着心头一跳,抬眼看着罗浮生苍白的面色,左右思量了一下,最后也终是妥协,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病房......

        而此时的洪宅,洪正葆正端坐在桌前,手中握着一张相片,相片里两个身穿长衫的年轻人正看着镜头,面带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 “二当家的伤在肩膀,许家少爷亲自主的刀,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大碍了......”书桌后面,云叔恭恭敬敬的回着话,脸上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,只是犹豫道,“老爷,这件事要不要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 洪正葆闻言没有回答,只是喃喃道,“你说......他俩是不是很像啊......”他说着嘴角含了丝笑意,定定的看着相片中右边穿浅色长衫的年轻人,轻声嗤笑道,“父子俩都一个德行,不撞南墙不回头啊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 相片被扔在桌上,轻飘飘的,许是年头久了,相纸的颜色泛着旧色,但依稀可以看出相片上的两个年轻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,为首的乃是一袭深色的长衫,双手负于身后,面上虽是淡淡的,但眉宇之间却是笑意满满,少年意气,正当时!

        而在他身后,仅仅落他一步之远的那位年轻人,一袭浅色长衫,眉目俊秀,唇角微微勾起,仅温温而笑,便成一幅画卷,温润如玉,清雅俊秀,修长细白的双手微微拢在袖子里,指间握了把扇子,平白带了些许的书生气。

        正是温文尔雅读书人,笔墨谈笑便杀人。

        这相片上的,正是年轻时的洪正葆与罗浮生的亡父——罗勤耕。

        云叔看着,脸上露了丝笑,低声叹道,“二当家的拿刀,走的是武行;罗先生执笔定规,进退有度,还是不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进退有度?”洪正葆闻言摇头嗤笑,轻叹道,“阿云啊,你莫不是忘了,他带着个把个兄弟闯薛瞎子赌场的事了?”

        这话落下时云叔听着竟有些怔楞,一时有些恍惚,而后哂笑,是了,温柔清隽,书生文弱不过是表象而已。那如竹如松的身骨背后是怎样的杀伐决断他是亲眼见过的。

        照片里年轻男人的脸上眉目和顺,笑意淡淡。云叔看着,不觉遥遥想起,当年和盛赌(和)场里的那场鸿门宴。

        那时,洪帮气候未成,手下兄弟不到五十余人,地界寥寥,也不过空有个名头而已,当时在上海滩说话算数的是掌管着一半码头港口的薛仁裕。

        此人凶狠阴毒,荤素不惧,常年盘踞城南一带,堂口众多。当时的洪帮与之相比,乃是天壤悬隔,无法比拟。

        但即便是如此危局,薛仁裕下帖相邀,城南地界里设好的鸿门宴,罗先生也只是带了三两个兄弟便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 和盛赌场里,数把手(谐)枪(和)顶在头上,罗先生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,坐在那里依旧和颜悦色,波澜不惊,语气温温慢慢,清淡的很,“薛老大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,我罗某人既然敢赴这个约便是做了万全之策而来的,今日,这和盛赌(和)场我若无幸活着出去,那谁都走不了,薛当家的,大可试一试。”

        运筹帷幄,波澜不惊。

        何等风姿,怕是只有见过之人才可体会得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 思虑到了此处,云叔不禁一声长叹,如此人物最后竟会以那般结局收场也是叫人唏嘘。

        “人可处理好了。”洪正葆将照片妥善收起,沉着声音打断了云叔的回忆,“别出什么纰漏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老爷放心,自然是绝无开口的可能了。”云叔躬身回道。

        “那便好了,剩下的不必再管,让浮生自己解决吧......”洪正葆说着目光沉沉,言语间似是叹息一般,“这事情啊,总是要吃了苦头方才明白啊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 话至此处,洪正葆转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,打量道,“我记得每年这几日海上的风都会小一些?”

        “是的老爷,这几日风头小,往来船运多了不少呢。”云叔看着洪正葆的背影,言语中谨慎了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 “恩,天气若好便不能辜负了,手里的船多跑两趟吧,别叫人等急了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 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 窗外,阳光明媚,草木从容,枝叶掩映之下,影子便愈发斑驳。

        而此时的病房里,罗浮生侧身靠在床头,额间冷汗淋淋漓漓,映着他那毫无血色的脸便越发惨淡。

        罗诚站在一边,面上僵硬得很,犹豫了许久,终是忍不住道,“哥,这件事我来查吧,你刚受了伤,还是赶紧歇一歇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麻药的劲头早就过去了,稍稍一动便是针扎一般的疼,再加上失血过多之后的眩晕,着实难忍得很,罗浮生暗暗咬着牙,缓过眼前黑云阵阵,脸上却是不露分毫,脑子里还在不停的转着事情始末的种种。

        再三思量过后,罗浮生转过头,神情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声音低哑道,“罗诚,义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?”

        “昨天出事的时候老爷子也在场......当时场面乱的很,只潜了兄弟送,没见到本人,但事后云叔来过,左右问了问情况,便回去了。”罗诚细细思量着,隐隐的却觉得有些不对......

        那服务员的死是在美高美事发之后的夜里才发生的,可事发之后美高美里全是自己的人,外人是怎么进去的?

        还有,二当家当时中枪的时候,老爷子是在场的,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大的事情,竟未动怒,只潜了云叔来问?

        还有,云叔前脚刚走,后脚美高美里就来了信死了人,这是不是太巧了点?

        罗诚越是回想便越是心惊,额头隐隐的渗出了点点冷汗,抬头想说些什么,却见罗浮生白着一张脸神色淡淡的道,“我知道了,你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罗诚欲言又止,最后也只得呐呐的退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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